海外中国人噤若寒蝉

施化

不好意思，今天又要说一番实话。性格使然，不吐不快，即使遭人白眼也在所不惜。
谁都知道，中国人迷信沉默，“祸从口出”从不离口。用“噤若寒蝉”一词来形容中国大陆沉默的大多数，或许没有什么非议。可是现在谈的是海外中国人。中国人到了海外，走出了围城，享受着西方几百年来创建的自由和民主，本以为可以活得舒畅一些，说话放开一些，然而却不。以本人移居加拿大几十年的观感，我觉得海外的中国移民越来越小心说话了。“噤若寒蝉”这一形容，现在放大到海外中国人的身上。
海外华人与海外中国人，稍有差别。海外华人可以指各国认同中华血统的亚裔人，而海外中国人，则指出于各种原因移居海外，但仍持有中国护照，遵守中国法律的华人。为什么他们不放弃原籍，换成所在国的国籍呢？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比如为了来去方便，保留国内资产，享有国内医疗保险或养老金，等等。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样一来，个人的自由必须让渡。
昨天一位球友在聊天中对我说，他已从上海移居温哥华数年，很喜欢这里的自由氛围与生活方式。夏天航海，冬天滑雪，一年四季打网球。但对是否加入加籍成为加拿大公民，还是有所保留。他最为向往的，是国内政治环境逐渐宽松，变得和这里一样适宜居住。可眼下的局势，又实在不容人乐观。万一中国变成了西朝鲜，那或许不再留恋，正式脱离。完全可以理解。与他不同的是，我早已看穿，不抱任何幻想了。
这位球友的推心置腹，把心里所想如实与人交流，在海外中国人里面，实属罕见。这些年来，我所接触到的，从中国各个区域来这里，身份背景各不相同的大陆朋友，假如不是十多二十几年的深交，一般是不与别人思想交流的。说话只说三分，敏感话题一律不碰。哪怕初次见面趣味相投，也宁愿与你保持距离，而不是靠近一些。当年国父说的“一盘散沙”，不知道是否指的这个意思。不知孙大总统能否解释清楚，沙是怎么变散的。与世界其它国家相比，哪怕是亚洲国家尤其越南韩国，人家的相互认同与抱团，令中国人望尘莫及。
直到近日美国发生了FBI大张旗鼓地拘捕中共海外警察的轰动事件，才使我略有所悟。海外中国人的相互防范和疏远，原来与中国公安的离岸管辖有关？许多朋友也许已经从媒体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是否愿意深入讨论。这里把事件简单梳理一下。
据德国之声中文网消息，美国纽约检察当局4月17日以涉嫌经营中国“秘密警察站”为由，逮捕了2名男子。据检方说法，该警察站位于纽约曼哈顿的中国城一带，在中国福建省公安厅的要求下设立。表面上提供的是换发驾照等侨民服务，实际工作却是追踪、骚扰流亡的异议人士。这2人居住于纽约，分别是61岁的卢建旺（Harry Lu Jianwang）和59岁的陈金平（Chen Jinping）。周一，联邦检察官公布了刑事指控，指控两名男子在那座楼里参与管理着一个未经授权的中国警务站，它是全球100多个用来恐吓和控制海外中国公民、压制对执政共产党的批评的警务站之一。
布鲁克林区的检察官皮斯（Breon Peace）指出，这是全球首度有人因涉嫌参与中国海外警察活动而遭逮捕。同时，美国检方还另外指控了34名中国公安部人员，称他们隶属于该部的“912专项工作组”，设立了数千个假的社群媒体账号，用来骚扰、威胁居住在美国的中国异议者。起诉书中还附有美国检方取得的证物，包含该单位提供各多达50台的大量Apple电脑及iPhone手机。这些遭指控的中国公安人员，年龄几乎都在20岁至40岁之间。检方指出，他们有时还会冒充美国或其他国家的人民，推行中国政府对各种全球议题的观点。
据传荷兰、加拿大都曾发现有中国公安人员非法设立的“海外警察站”。据美国检方的说法，在美国有人因此而遭到逮捕还是头一次。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驳斥相关指控并强调，中国奉行不干涉他国的政策，美方所指的所谓的警察站并不存在。
墙内的十四亿韭菜受到管控和监视，且不去说它了。他只要有政权，就有本事干他想干的事。可是海外的几百万中国人难道也享受同等待遇？这是一个疑问。不过，以海外大陆中国人的普遍噤声这一现象来评估，却很有可能。
回想当年筹划出国的“初心”，不就是摆脱那一张无所不在的大网，活人也被缚得像死鱼一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谨言慎行，左顾右盼，谁都不知道厄运哪一天会降在自己头上。当然那些善于左右逢源，长袖善舞，或自我麻醉的人例外。好容易出了国门也就是牢门，不知不觉又被套上绳索，这简直有点太那个了。好比刚从一个梦魇中惊醒，想要庆幸，谁知还在另一个噩梦里。无论如何我不能接受。
最近还获悉另一个海外中国人的遭遇，令人震惊。这是一个30多岁正当年的高科技精英，一路凭借才华和努力，出国留学进入波音公司的设计部门研究复合材料。正当家庭美满事业高峰之际，一切却被中共的谍报系统给毁了。具体过程有点复杂，但无非是利用了中国人的报国之心，或回国风光一番的心理，把你拉下陷阱，无意中为国家情报部门转移外国科技数据。此人虽然后来在美国入狱，选择配合美国情报机构，诱捕了某省的一名情报高官，但这辈子算完了。想必美国政府也从对这位情报官员的审讯当中，基本掌握了中共如何利用高校，科研机构和专业学会，抓住一切机会向国外伸手，诱骗年轻人，尤其是那些学有所长，具一定技术实力的人，把他们搜罗进谍报网。设想一下，海外中国人，在周边无影无形却无所不在的陷阱附近游走，谁不思前顾后，战战兢兢？
据我所知，无论海内或海外的中国人，其实都是这个地球上最本份，索求最低的一个族群。近年来一个网络流行词，恰如其分表达了他们的心声：“岁月静好”。这个词涵括了几代老少的最高理想境界。去年今日的上海大封城，几千万市民忍饥挨饿，循规蹈矩，百分之百地配合了当局愚蠢粗暴的防疫管理。许久以后，只零星爆发了几处温和的“白纸抗议”， 在镇压下无声无息。天底下哪里去找这么容易治理的人民？即便如此，他们还觉得天天不安全。
中国人对最高统治者的要求，撑死不过五个字：“让我过下去”。只要满足了这样的条件，他们爱怎么斗怎么斗，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都无所谓。反正最正确的话都被他们说完了，我们已经无话可说，只请别断了我们的生计和后路。假如到了这个地步还是绝望，便无路可走。剩下的选项，要么自杀，要么出走。甚至连躺平，也仅仅是一厢情愿。
现在的问题是，即便出走到海外，依旧笼罩在红色阴影之下，摆脱不了雄心勃勃的中共海外警察网与谍报网的跟随，求岁月静好而不得，这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刚刚从网友那里听来的两句金句，值得玩味，在此与各位朋友分享。一句是：说出真实，你才会强大。另一句是：不怕坏人嚣张，只怕好人沉默。
2023-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