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中国透视：“赫尔辛基时代”降临中国

2023年06月09日 8:00

1975年8月1日，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的35个国家元首，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签署了赫尔辛基协议（Helsinki Accords）。
主持人：陈奎德
座谈人：胡平先生： 《北京之春》荣誉主编

一、“D-Day”：现代国际秩序缔造日
六四纪念日刚刚过去，今天，6月6日，人稱 “D-Day”，即諾曼底登陸日，又翩然降临。79年前的今天，1944年6月6日，第二次世界大戰，美國、英國、加拿大等国为主的西方盟軍15萬士兵橫渡英吉利海峽在法國諾曼第登陸，是迄今為止人類史上最大規模的搶灘登陸戰。自此之后的军事胜利，开启了西方盟国战胜德意日法西斯轴心国的二战后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无疑，它是人類史上劃時代的日子。值此时刻，讨论并探究如何应对当下北京及莫斯科对这一秩序的挑战，這是我们不得不直面的紧迫现实课题。
二、中国的至暗时刻
今天的中国，可谓历史的“至暗时刻“。北京习近平政权，集万恶于一身，对中国人以及人类文明构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威胁。
六四34周年前夕，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地火运行。
清华出现反共抗习图：在习近平母校清华大学，出现了“打倒共产党”“打倒习近平”的图片以及铭记历史和对中共的5大诉求等内容的图片。
女版彭立发：6月3日，北京鸟巢体育馆外，一女子登高挥舞美国国旗，抛撒呼吁推翻中共政权的传单。网民称赞“彭立发第二”。
（ 飘落地上的传单写到，只要苦难尚能忍受，人们一般不愿废除他们已经习惯的政府，但是当一个政府一贯滥用职权、强取豪夺，且一成不变地将人民置于绝对专制统治之下，那么人民就有权利、也有义务推翻这个政府，并为他们未来的安全建立新的保障。传单中呼吁中国同胞：先有人才有国家，中国人应该首先把自己当人，忠于正确的价值观，而不是忠于哪个政党，要为把中国建成一个真正自由民主的国家贡献一份力量。传单最后呼吁：“立即行动起来！做你能做的！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相关视频传到海外社交媒体上，网民纷纷为这名女子叫好：“另一个彭立发勇士！”、“女豪杰，希望她平安无事。”）
香港噤声 维园烛灭：在今年的六四纪念日之前，香港当局一再拒绝确认公众纪念活动是否违法，但香港警方在街头已经逮捕了至少两名艺术家和另外两名人士。此前30多年来，每年6月4日都有数万人聚集在香港的维多利亚公园举行烛光晚会，但自从中共在2020年实施国家安全法以来，香港当局已经终止了这些纪念集会，并将大多数异议人士定为罪犯，扼杀了民主运动。
中共残酷的对内镇压人权，对外疯狂扩张，毁灭香港，威逼台湾，已经激起国际社会的空前联手抗击。
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从G7峰会到瑞典68国部长级会议，再到印度组织的120国发展中国家会议，中国连续3次未被邀请……这是一个清晰的信号，全球对中共的排斥正在收官。这种排斥体现在方方面面，譬如芯片，譬如软件、譬如各类盟约的创立，譬如联合军演….等等，周边日本、韩国、越南、印度、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不丹、蒙古一圈不友好国家……整个世界都日益清醒过来，围堵这个国际社会里的最大祸源。
CECC提名彭立发等3中国人 角逐诺贝尔和平奖
六四事件已届34周年，美国国会及行政部门中国问题委员会（CECC）决定新增提名3位遭到拘押的中国公民，角逐2023年诺贝尔和平奖，强调这些英雄的勇气应该要得到全世界的嘉奖。
这3位中国公民是北京四通桥事件的主角彭立发、在社交媒体报道2019年疫情的公民记者张展，以及网传被称为“白纸运动”第一人的南京传媒学院学生李康梦。
在天安门事件34周年前夕，CECC两党领袖宣布增加提名这3位身陷牢狱甚至生死不明的中国公民，角逐2023年诺贝尔和平奖。联邦议员们表示，“这些英雄的勇气应该要得到全世界的嘉奖。国际社会必须要求无条件释放他们。”此前，CECC提名6位香港民主人士为2023年诺贝尔和平奖候选人，包括香港壹传媒创办人黎智英、前香港众志秘书长黄之锋等人。
2022年10月13日上午，网名彭载舟的彭立发在北京繁忙的四通桥挂出了两条长横幅，抗议北京当局的防疫清零政策，引发国际关注后，迄今生死不明。张展因发布影片揭露和批评中共当局对2019年疫情爆发的处置而被捕，2020年12月被定罪判刑。自2020年5月以来，她一直被关在上海浦东新区拘留中心，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服刑4年。李康梦去年11月26日在校园内举起一张白纸，哀悼乌鲁木齐火灾遇害者。她的无言抗议随后引爆烧遍全中国的“白纸运动”，被视为“白纸运动”的先声。她在事发后被捕，至今也下落不明。此外，有消息称，在社交媒体推特上发起“拆墙运动”的异议人士乔鑫鑫刚刚在老挝被中共当局跨境抓捕。
联想到20大前后联袂出现的被镇压的异议人士许志永、丁家喜、任志强、许章润、耿潇男……, 再回溯到六四时期长安街的亡灵到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刘晓波以及天安门母亲等无数可歌可泣的抗争群体与个人，实际上，中国早已进入上世纪冷战时期的的”赫尔辛基协议“时代。其时，沙哈罗夫、索尔仁尼琴、哈维尔、瓦文萨…..群星璀璨，前赴后继，创造了历史。
上述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使人不得不想起48年前在芬兰首都签署的赫尔辛基协议。人们突然意识到，上世纪冷战末期的“赫尔辛基协议”时代的一些主要特征，已经出现在当代中国了。
三、“赫尔辛基时刻”已经降临中国
何谓“赫尔辛基协议”？
冷战时代，东西方两大阵营为缓和紧张局势，于1975年8月1日签署了著名的赫尔辛基协议。文件涉及当时众所关心的裁军、欧洲的军力部署、只能以和平和依据国际法的方式改变欧洲地区边界，以及经贸、工业和科技合作、人文交流和环保诸议题。除此之外，在第7章中特别提到签字国应依据联合国宪章和世界人权宣言，尊重人权，宗教和信仰自由等等。
产生的背景
当时苏联国内的大环境可能导致苏联不愿对抗，于是有意愿同西方签订赫尔辛基协议。东西方都需缓和。而 共产党因一党垄断政权，导致苏联社会气氛很不正常，-人们觉得党在骗人，党已丧失民心。而赫鲁晓夫当年提出的在1980年实现共产主义的目标，到勃烈日涅夫时代了，根本无法实现。更何况，人们都觉得生活水平下降的同时，在与西方的竞争中，苏联在经济，科技，文化和众多领域都开始落后。
同时，由於1969年爆发中苏边境武装冲突，世界上两个主要共产党国家大打出手，社会主义阵营分裂，苏联在国际共产主义阵营中老大哥的地位被削弱。特别是后来美中关系解冻，为避免被孤立，苏共推动了同西方缓和。
而西方当时也面临国内的大规模民权运动，还有经济危机，美国陷入越战。此外，美苏核武力量当时已基本持平，持续军备竞赛变得毫无意义。因此，在1973年开始召开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提倡东西方两大阵营从对抗转入合作。除了阿尔巴尼亚之外，几乎所有欧洲国家和美国与加拿大参加了会议。经过两年会谈后最终签署了赫尔辛基协议。
“赫尔辛基协议”的历史功能及其后果
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执政苏联后，赫尔辛基协议在当时苏联政治生活中发挥了重大影响。
赫尔辛基协议因有专门章节特别提到人权和自由，这是一种精神发酵剂，它为后来在前苏联和东欧大规模民主运动浪潮的兴起提供了支持和依据，为此也推动了当地共产主义的垮台和苏联解体。
前苏联是多民族国家，境内的乌克兰人，波罗的海地区各民族，克里米亚鞑靼人，苏联犹太人等等当时都在积极争取自己的民族权益。赫尔辛基协议中更特别提到，签字国应该尊重当地少数族群，他们的权益应受到保护。
苏共当局当时为急于签署赫尔辛基协议，向西方让步，让西方在协议中加入有关人权的章节。有俄罗斯媒体后来评论说，勃烈日涅夫和他的助手们在这份文件签字时根本想不到，仅十多年后共产主义就会崩溃，苏联会解体，正是赫尔辛基协议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苏联领导人当时对西方的举动干脆不放在心上，甚至嗤之以鼻，认为西方幼稚可笑。
1）为结社自由、言论自由提供法理依据
西方当时也有舆论认为，利用赫尔辛基协议，苏联比西方要获利更多。但后来的历史发展证明，恰恰是这份文件中的人权章节为后来的历史进程埋下伏笔，为后来在东欧相继涌现的大量争取民主，反对共产党专制的组织和运动，包括波兰的团结工会，捷克的77宪章等提供了支持和法理依据。
甚至更有研究认为，在东欧民主化浪潮中，赫尔辛基协议所发挥的影响可能要超过西方对苏联的经济制裁和地缘政治较量。人权更首次成为外交政策工具。
赫尔辛基协议签署不到一年后，莫斯科赫尔辛基俱乐部首先在1976年5月12日宣告成立。随后，乌克兰和立陶宛、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的赫尔辛基俱乐部纷纷成立。
捷克前总统，著名持不同政见者哈维尔在1977年1月曾担任过捷克赫尔辛基俱乐部主席。哈维尔稍后推动创建了捷克77宪章运动。因赫尔辛基协议影响，物理学家出身的波兰著名政治人物，当时还是持不同政见者的罗曼舍夫斯基首先组建了波兰捍卫工人委员会，后来他成为波兰赫尔辛基俱乐部领导人，他接下来作为主要领军人物投入团结工会运动。团结工会执政后，罗曼舍夫斯基曾多次当选波兰国会议员和副议长。
赫尔辛基协议签署后，在莫斯科，列宁格勒等苏联大城市，曾一度出现一些专门的露天场所，许多关心政治的人士纷纷聚集在那里讨论时局。
戈尔巴乔夫执政后，赫尔辛基协议尤其在当时的苏联政治生活中发挥了很大影响。因为当时有大量的各种各样的非政府组织在民间成立组建，这些组织通常都会援引和依据赫尔辛基协议。
2）主要工作：核查 揭露苏联违反协议。 作为国际协议，它对苏联、东欧具有约束力
赫尔辛基协议签署之后，苏共当局认为是一场重要的外交胜利，当时苏联主要大报全文刊载协议条文。当时异议人士特别留意人权部分，但感到有关表述很弱，无法与世界人权宣言相比。
然而，世界人权宣言内容虽好，但对许多国家没有约束力。而赫尔辛基协议却是国际条约，违反其中的内容，等于苏联违反国际协议。
刚成立时的莫斯科赫尔辛基俱乐部的工作就是核查苏联违反赫尔辛基协议的情况，并发行新闻简报针对具体案例逐一介绍，通报国际社会，特别是西方国家。比如，非法审判，人们因为持不同的政治立场，信奉宗教等原因被捕，或是苏联其他地区赫尔辛基俱乐部的成员被捕等等。” 由於苏共当时的主要宣传口吻是捍卫和平自由，反对战争，但却被揭露违反协议，这让苏联非常难堪。
四、当下中国，面对美国与西方联合起来强大的围堵和孤立（有形盟约和无形舆论），已进入类似前苏联的“赫尔辛基协议”时代
中共违反（或不理睬）国际条约、协定，事出多起，罄竹难书, 如：撕毁已在联合国备案的中英（关于香港的）联合声明，拒绝海牙常设仲裁庭的特别法庭就菲律宾针对中国在南海的主张所提出的仲裁案，违背中国在2001年加入TWO 签署的一系列承诺，盗窃别国的知识产权，对台湾和他国实施经济、外交胁迫 和军事骚扰威慑。在新疆实施大规模的种族迫害甚至灭绝……
目前，在俄乌战争和中共咄咄逼人台海局势紧张以及北京对中国人权的空前严厉镇压的背景下，西方民主国家前所未有地结盟式地联合发出警示，除了广岛的G7+ （G7广岛峰会邀请了多个G7成员国之外的国家出席，包括印度、巴西、韩国、越南和澳大利亚，以及「非盟」轮值主席国科摩罗（Union of the Comoros）、「太平洋岛国论坛」轮值主席国库克群岛、「东盟」轮值主席国印尼等。如果加上「欧盟委员会」和「欧洲理事会」二个常设非正式成员，再加上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亲自与会，实际上已经成为「G19」，涵盖了「欧盟」、「东盟」、「非盟」、「南太平洋」以及「美盟」（美国与其亚太盟友）的大型集团组织，像似一个「小联合国」。）北约、欧盟、AUKUS五眼联盟、四方机制、联合国大会投票……，公开警告北京不得在台海、南海与东海轻举妄动。
国际社会这些有实力做后盾的维护和平与自由的宣告，实质上已经相当于当年的赫尔辛基协议对前社会主义阵营的约束和警告了。西方要求北京遵守二战以来“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是具有实实在在的约束力量的，因为作为后盾的是中共唯一听的懂的语言——民主国家远超中共的实力。
五、习近平在类“赫尔辛基协议”时代的应对及其命运
反向操作戈氏
面对美国与西方盟国对习近平政权施加的类似赫尔辛基协议的压力和警示，为了逃避前苏联的命运，习近平的基本应对是：反向操作戈尔巴乔夫式“新政”：
戈尔巴乔夫若向西，习近平必朝东；对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习近平代之以 “党领导一切”的毛式旧思维；对戈的“公开化” “透明度”，习代之以黑箱操作的“七不讲”和全球最严厉的长城防火墙及言论监控及镇压；对戈的“开放”，习代之以“闭关锁国“及”清零封城封区“；…………。于是，实际上，戈尔巴乔夫已经成了习近平政治行为的咒符，成了他念念不忘的“逆教条”，支配了习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习成了惟妙惟肖的反向戈，不得越雷池一步。
习近平“把戈尔巴乔夫所做的一切视为一本什么事情不应该做的教科书”。
弓断政亡
弔詭的是，与其初衷相反，习近平这种逆向行为的结果，竟然殊途同归，它驱使当下中国的境遇快速走向了1989—1991年的前苏联的内政外交的类似处境，甚至中共的内外交困局面的艰难度还超过了当年的苏联。
時至今日，习近平已是天怒人怨，国内持续高压，经济坠落，千夫所指；国外剑拔弩张，威胁近邻，经济胁迫，成为人類公敵。从经济、政治、外交等诸方面看，习近平帮派把持下内忧外患的中共，其自绝于本国各阶层人民以及自绝于主流国际社会的程度，已经超越了前苏联晚期戈尔巴乔夫时代的困局了。实际上，无论当时苏联内部民怨沸腾的程度，还是外部与美欧等西方国家关系的敌对程度，都比当下习近平政权还要好一点。习把斗争的那张弓，绷得太紧，他缺乏政治智慧，不懂得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一味紧绷，终将绷断。习越是想摆脱苏联命运，其倒行逆施却使他迅速走向了那个不可逃避的命运。
习近平已经和正在遭遇比戈尔巴乔夫更为敌对的环境，结局将更为极端化。它驱使当下中国的境遇快速走向1989—1991年的前苏联的内政外交的终极处境。估计不再需要当时从签署协议到苏东波的14年了。
两个74年
比较中共与苏共的历史，有一个意味深长的数字：前苏联解体发生在1991年，距离其最初建政的1917年，是74年；习近平的中共陷入当下绝境的2023年，距离其最初建政的1949年，也是74年。这两个相同的数字，意味着什么？
当然，我们并不认为这两个政权的寿数就必定相同，然相差可能不会太大。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作为在晚年执政方向截然相反的两位国家领导者，尽管都是共产党人，然而戈尔巴乔夫对人类的贡献已经盖棺论定，载入史册；然而习近平呢，恐怕就截然相反了。

来源:RFA